但是《辛德勒名单》中,作为一个德国商人的辛德勒为什么会保护犹太人?因为他在工厂里与工人有了沟通和接触,了解他们的背景,知道他们作为犹太人,首先是一个“人”。
一个文明与另一个文明,一个种族与另一个种族,它们和平相处的前提必定是互相了解对方,碰触到其中人性的那个部分。外表可以千差万别,人之所以为人,是基于“人性”。这就是为什么我说《第九区》中的虫族根本就是人类而非异类。我们是根据自己的道德观情感观社会观创造了它们。这也是为什么比起那些政府军队,我们更偏向于虫族。因为在这个影片的描写中,我们没有看到前者人性的部分。
但是这种偏向何尝不是危险和狭隘的。
片子中几个政府官员为了几千万的利益要杀死男主的时候,恐怕大家都觉得义愤填膺吧?让我们换一个场景:我方的侦查员被敌方捕获,我们潜伏在敌军阵营的一个间谍被派遣执刑。如果不杀这个侦查员,他自己的身份就要暴露,那么全盘计划都会付诸一炬。杀还是不杀?
前者是为了金钱,后者是为了革命。前者为人不齿,后者却每每受到赞美。
是否只要动机够崇高,某部分人就可以夺取另一部分人的生命?
你是如何判断动机的崇高性?同理,你又怎么判断自己道德的正义性?
以此类推
某个人类被外星生物附体,必须杀掉才能拯救全人类,杀还是不杀?
某个村庄集体病毒,有感染周遭的危险,杀还是不杀?
某个民族低劣愚笨,为了提高全人类的素质,杀还是不杀?——很眼熟吧?纳粹诞生了。
如果我们可以对“牺牲一个人而有利于大部分人”这个事实让步,那么有一天,我们也能接受在所谓“正义”和“利益”的幌子下“牺牲一家人的利益”,“牺牲一个城市的利益”,“牺牲一个国家的利益”,“牺牲一个民族的利益”。
于是我们看到了纳粹,看到了侵华,看到了美伊战争。
我是和平主义者,因为我不相信绝对的正义,也不相信任何动机和名义下,一部分人可以杀戮另一部分人。
而我们之所以在观看《第九区》时乐于看到人类被炸得血肉横飞,不过是因为这个电影中人类的形象不符合我们的道德观和情感观罢了。我们把此处的虫族当作了人类,而把人类当作了异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死有余辜。
异族,可以沟通的种族,与我们有着共通的思维方式;异类,不可沟通的种族,行为思维模式不可预知。
我们对于前者的杀戮多出于贪婪野心或者误解。而对于后者,我认为多半出于自保。
假设一大早,你去前门拿报纸,忽然看到一个如《第九区》中虫人形象的生物向你飞扑而来。这时候你想起腰间还别着一把左轮手枪——你是否会选择拔枪射击?我知道我会的,哪怕它可能真的只是想给我一个拥抱。
人性是在生存本能上衍生发展的,所以它免不了贪婪而怯懦,对异族的防备和野心,以及对异类无法克制的恐惧。这些都是人性的弱点。
但人性迷人的地方是,在我们见过了许多丑恶之后,总还能发现一些温暖的东西。就像片子最后那朵钢铁玫瑰,虽然它是金属,且源自垃圾。但它毕竟是一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