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魅无穷
在我家的附近有座小山, 我常在晚间爬上山去。此时,城市的喧嚣成了遥远的低语。在这黑夜的静谧中,我尽情地分享蟋蟀的欢乐,感受猫头鹰的自信。不过,我上山是来看月出的,因为这可以让我的内心重新感到被城市消耗殆尽的平静与清新。
在这座山上,我欣赏过许多次月亮升起的景象。每一次月的姿容性情都不同。秋天,满月如轮,充满自信;春天,月亮清雾迷蒙羞羞答答;冬天,银白色的月亮挂在漆黑的、悄无声息的夜空中,显得那样孤寂;夏天,桔黄色的月似被烟尘笼罩,俯瞰干燥的田野。每一种月亮,都像美妙的音乐,颤动我的心灵,令我的灵魂平静。
但我们这些深居室内的人,已与月亮失去了联系。城市中耀眼的街灯和污染性烟尘遮住了夜空。虽然人类已在月亮上行走过,但月亮对我们却更加陌生了。现在已很少有人能说出今晚月亮何时升起。
但无论怎样,月亮依然打动我们的心灵。
如果我们偶然遇见一轮黄灿灿的满月高高挂在空中, 我们都会禁不住抬头凝望她那高贵的仪容。而月亮会向那些注视她的人赐予厚礼。
我得到她的厚礼是在山间七月的一个夜晚。我的车突然无缘无故地熄了火,将我孤身一人困在山中,束手无策。太阳已经落山,我注视着东边山头涌起的一团桔红色的明光,好像森林起火一般。突然,山头自己也似乎燃起火焰,一会儿,一轮又大又红的月亮从树林中慢慢现出身来,夏天空气中弥漫的灰尘与湿气令它显得异常怪异。大地灼热的呼吸扭曲了它,它变得非常暴躁,不再完美。附近农舍的狗紧张地狂吠起来,因为这团奇怪的光亮叫醒了野草中的魔鬼。
然而当月亮缓缓从山头升起,它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坚定与威严;它的面孔由红色变成了桔红,又变成金色,最后成为沉静的黄色。它似乎吸收了正在渐渐转暗的大地的光亮,因为随着它的升起,下面的丘陵山谷变得愈来愈朦胧。等到皓月当空,满月如盘,闪烁出象牙般的清辉,山谷便成了风景中一片幽深的阴影。那些狗明白了那团光原来是他们熟悉的月亮,也安定下来,停止了吠叫。霎时间,我也觉得信心倍增,心情舒畅,几乎笑了起来。
这奇特的景观持续了一个小时。月出是缓慢而充满神奇的。观看月出,我们必须回到一种古老的、耐心的时间观念中去。观看月亮不可阻挡地升上天空,会让我们找到内心的无比安宁,我们的想象力能让我们看到宇宙的辽阔和大地的广袤,能让我们忘掉自己的存在。我们觉得自身渺小,但又深感大自然的厚待。
月色下,我们看不到生活中坚硬的棱角。山坡在月光下如同笼上了一层柔和的银纱;大海在月光下宁静碧蓝;我们在月光下也不再像白日那般心计来往,而是沉醉于自然的情感中。